文：似水流年
图：来自网络
那天午后，去河滨公园散步，由于连续几场暴雨，地面异常潮湿，树林里安静极了，远处几声知了的鸣叫清脆悦耳，在这片寂静的树林里显得异常幽远而绵长。
慢慢走在林间的小路上，踏着湿湿的台阶拾级而上，感受着夏日雨后特有的清新，感受着浓绿树叶的蓬勃，感受着草地上水珠的晶莹剔透，感受着独属于自己的这份安静与孤独，内心无比舒畅惬意。
在一棵大树的根部，在湿淋淋的落叶堆里，我突然看到一个白白的圆圆的小东西。走近一看，是一朵小蘑菇！它圆圆的伞盖，白中透着黄，短短的小腿刚离开地面，它胖嘟嘟的，在落叶堆里像一个刚刚探出小脑袋在偷窥这个世界的小娃娃。我蹲下来，仔细地欣赏着，好久也舍不得动手摘下它。
这样的景象是如此熟悉，记忆的闸门顿时被打开，那些关于采蘑菇的快乐往事尽管是那么久远，可此时就如浪花朵朵奔涌着出现在我的脑海。
小时候，我常常住在外公家里。外公是他们村子里那段复新河岸上树林的护林员。尽管护林员是一个可有可无的职务，谁也没把他当成一个角色。
可认真的外公每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起床，他要到他所负责的那片树林从南到北用自己的脚步亲自丈量一遍。
他要看看有没有人偷偷砍树，有没有人伤害小树苗，特别是夏日的暴风雨过后，他还要去看看肆虐的暴风雨，有没有冲毁堤坝，有没有刮断树枝。
那个时候，那道长长的密密的树林子，对小小的我来说深不可测，可我却觉得外公能数得出他所负责的那段林子来来回回能走的步数，他能清清楚楚地知道林子里大大小小树木的棵数，甚至林子里有多少小野兔外公都一清二楚。
外公不光每天早起去林子，在不忙的季节里，他还经常带着表姐弟和我一起去林子里玩，去看复新河里来来往往冒着浓烟的大船。（那时候的船可能都是烧柴油吧。）有时，表哥站在岸上会把两手放在嘴边做成喇叭状，对着船上的人大声喊，船上的人听见了也会对着我们大声呼应。
看着那些不断远去的船只，我常常想：他们是去哪里？什么时候才能到达？他们怎么吃饭？又怎么睡觉？他们是不是和我们一样有固定的家？……表姐告诉我，他们就在船上吃，在船上睡，其他的她也不知道了。那时候的我心里总有太多的疑问和迷茫。
因为外公天天去林子里，他对林子里的一切了如指掌。他经常给我讲，早上天刚亮的时候，林子里有不少蘑菇，可他从没有采过。我想外公可能是只顾着看他的宝贝树，而没把蘑菇放在心上吧。
早上有蘑菇的林子，对我又充满了莫大的吸引力，我经常缠着外公早起的时候带我一起去，可他从没有叫醒过我。他总是说，太早，你起不来。我有时想：我一夜不睡，等着你，看看你叫不叫我。可第二天早晨醒来外公早已又从林子里回家了。
慢慢地，我长大些，每当夏雨的清晨，表姐们会喊我一起去林子里采蘑菇。天还有些黑，表姐们就起床了，说：“快点走，如果晚了，蘑菇都被前面的人采完了。”我揉着惺忪的睡眼，跟在她们身后。
等到进入林子，我也来了兴致。外面天亮了，可林子里还是有点暗。这时，林子里已经有三三两两采蘑菇的人了。我们提着篮子，仔细地瞅着地面，有时还用树枝扒开腐烂的树叶。
林子里的蘑菇真不少，有那种平顶菇，有白白的长腿菇，还有短腿的“轱辘转”。看到一个个蘑菇的那种莫名的惊喜至今依然是我童年最美好的记忆。后来，我曾多次做梦梦到在树林里采蘑菇的情景。
我印象最深的一种蘑菇是圆圆的，没有腿，远远看去就像一个灰色的小圆球被放在地上。走近采下来，才能看到有一根细细的，线一样粗的根连着地面。表姐告诉我，它叫灰包，在我们还没有看到它的时候，它能贴着地面很快地飞跑，飞得无影无踪，不让我们发现。
如果我们已经发现它了，它这项功能就会消失，只能被我们采走。那时，我觉得它真是一种神奇的小东西，可惜我永远也看不到它沿着地面飞走的样子。表姐还说，等它老了，会变成一包褐色的灰，像燃烧过的柴草一样，一脚踩上去，那包褐色的灰就会立刻喷出来。
那时候，树林里的灰包比其他蘑菇要多，往往很远就能看到好几个，它们安静地站在地上，好像总也没有要飞跑的意思。我们欢呼着一个个摘下来放进篮子里。
太阳出来了，我们挎着满满一篮子蘑菇，踩着湿透的布鞋，沿着田间小路，踏着露水开始往家赶。
回到家，我们小心翼翼地把蘑菇腿上的泥巴用小刀一点点清理掉，然后轻轻地放在水里清洗干净，生怕弄掉了蘑菇帽或者弄断了蘑菇腿。然后再把灰包挑出来，放在案板上，再让舅妈一个个切成薄片。
那天早上的餐桌上，定会弥漫着蘑菇的香味。我们几个孩子一个个吃得津津有味，对于很少能吃到肉的我们觉得那就是人间的至味佳肴了。
现在想起，那时做饭并没有现在这么多的材料和调味品，可那一顿顿蘑菇宴却总让我回味无穷，至今不忘。也许我所怀念的不是那一次次飘着浓香的蘑菇宴，而是我们再也回不去的童年！
